省厅的一个会要在我们这召开,筹备会议两天了,正忙着,一个外市陌生的电话打来,接通,电话里传来:安子,我是靳洛,到你们这开会来了。我问:你在哪呢?靳洛说:在三星宾馆呢。我说:那下班了我来找你。靳洛说:好的。
靳洛是我中专的同学,不仅是二十二年没见了,更是二十二年没联系了。中专时,我和靳洛是同学,同一个宿舍加同桌,关系很好。上学第三年时,他因为生病,休学一年,故晚我一年毕业。因为那时候通讯不是很发达,又不是一个市一个县的人,就失联了,到现在,刚好二十二年。
下班走出办公室,我就给靳洛打电话,请他出来吃饭叙旧,我让他带着同事。他说:会务组安排有伙食呢。我说:扯淡,赶紧出来吧。靳洛说:好,我一个人来。
二十多年没见,除了有些岁月的苍老,靳洛没什么变化,英俊依然,还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吃饭时,我俩面对面坐着,不由得想起上中专时,每次家里寄来了生活费,我俩一起去邮局取出来,然后来到小馆子里,花上五块钱,两个菜,两碗米饭,小吃一顿。回忆总是很美。
我问靳洛:喝酒咋样。靳洛笑笑说:喝了才知道。我也笑笑:我俩差不多。打开一瓶酒,我俩一分为二。
我不胜酒力,看着靳洛,总不能一开始就服输吧。生平第一次喝醉酒,就是上学时,靳洛的生日。我问靳洛:你毕业了就在公安上工作吗?靳洛说:是的,二十多年了。我说:是呀,我的警龄也是二十二年了。你一直是刑警?靳洛说:是的,一直干刑警。我说:我干过好多各警种,换了六个部门了。靳洛说:都干干也好,我是问会务组你的同事,才找到了你。我说:幸亏宁陕县小人少,不然还真不好找。我一边招呼靳洛吃菜,一边与他喝酒。没喝到三两,我是有点招架不住了。看看靳洛,没事人儿一样。
靳洛看我有点醉意朦胧,就说:能喝多少酒喝多少,不勉强呀。我说:还行,还能喝。当初在学校,虽然他和我一个在省内的南边,一个在省内的北边,但我俩的性格相投,相处得好。说不清为什么,竟也二十多年未联系。靳洛爱看武侠小说,金庸的、古龙的、梁羽生的,他都看。第二年,有一次看金庸的《天龙八部》,看到萧峰将阿朱打死时,靳洛把书一合,愣了十几分钟,打此后,再也不看武侠小说了。或许后来,靳洛也知道,阿紫抠瞎双眼,抱着自杀的萧峰跳下了山崖。或许从小说里知道,或许从电视里知道。
你现在还看小说吗?我问靳洛。靳洛说:早都不看了,别的小说还是看看的。我笑笑:老婆做什么呢?靳洛说:同行。我说:那都很忙,谁带孩子呢?靳洛说:我爸我妈呢。就这样,我俩边喝边聊,聊学校里的往事,聊工作上的正事,聊生活里的趣事。各人半斤酒,最后我俩都剩了一点,靳洛说:明天还要开会和参加技能比武,喝多了误事。我送靳洛回到宾馆后,就回了家。
第二天,靳洛开会,我上班。靳洛加了我微信,发来消息:昨晚喝醉了。我回他:我也是。一整天,靳洛要我不管他。下午时,靳洛发来消息:技能比武二等奖。我回他:恭喜。晚上时,我联系靳洛出来,他说一起几个同事,就不出来了。我给他备了一份礼物,送到宾馆。
翌日,因为局里安排脱贫工作,我去了村里,靳洛走时,我没能送他。我给靳洛发消息,他回消息说没事,以后常来往。
几天后,收到寄递公司的电话,有我的包裹。拿到手一看,是靳洛寄来的,拆开,是两斤茶叶,还有一本书——《流年往事》,作者是冯雪玲和靳洛。我翻开扉页一看,冯雪玲是靳洛的妻子,靳洛不仅是他们县公安局副局长,还是省作协会员。里面的文章,都是他俩发表的作品,诗歌、散文、小说,书信。我笑笑,收起。晚上回到家,我又拿出《流年往事》翻阅,有篇文章里看到了的一首情诗,总觉得似曾相识,看到文章的最后一句话“感谢我的好友安子”时,我恍然大悟:这首诗是当初靳洛请我写的,他喜欢另一个班的女孩,那个女孩就叫冯雪玲,难怪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名字就觉得熟悉。我笑出声来,妻子见我莫名发笑,问我笑啥。我把书给她,指着那首诗说:我写的。
妻子接过书,看了一眼,声音不冷不热的道:写得好,写给我的诗呢。
我避开她的眼,缓缓歉疚地说:流年往事里。
那一年,因为两口子闹矛盾,酒后的我一时冲动,焚烧了追求妻子时写下的二十余首情诗,那以后,再也没能写出一首自己觉得有感情的诗来。如今,除了懊悔,就是深刻理解了一句话:冲动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