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转眼间父亲去世十多年了。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文祭奠他老人家,但总觉得有些词不达意,很有遗憾。这些日子,我突然又梦见了父亲,他还是那么慈眉善目,一把雪白的胡子,一身旧式中山装,于是我又提笔,想给父亲写点什么。
父亲叫汪光银,是一名中医,出生在石门镇一个叫状元河的村上,幼时家贫,由养父母带大。也许是那条河赋予他的灵气,父亲从小聪明伶俐,大家都十分喜欢他。父亲一直心怀感恩,想为乡亲们做点什么。后来,本来上工业学校的他,看到乡亲们缺医少药遭病磨后,改上了卫校,并以优异的成绩从卫校毕业,先是分配到石门中心卫生院工作。由于工作出色,后被调到县医院中医科工作。有了更大的平台,父亲依旧脚踏实地,专研业务知识,一度与邓久清、孙朝润齐名为岚皋中医的“三驾马车”。
父亲退休后,仍有患者慕名而来,找他看病。望闻问切,父亲仍然一丝不苟,态度和蔼。后来,由于年事高,视力下降,就由我代写处方。耳濡目染中,我也知道了一些中药药性:柴胡退烧,当归活血,黄芪补气……汤头歌也开始熟记于心了。实际上,那时的父亲,已经觉察出身体的异样,小腿酸痛,腹部有个疙瘩,大家劝他去大医院检查,可他却说是小问题,服用点阿司匹林就能行了,一如既往给病人看病,直到医院组织体检,才发现他患得是血癌,而且已是晚期。然而,父亲看得很淡,继续为患者看病,比以前更加紧了工作,“多看好一个病人,我的命就多延续了一分!”父亲说。可那时父亲的脾脏已经肿大,最严重时,他只能左手揉着患处,右手把脉,直到他咽气前几个星期,还在念叨中医中药,还在牵挂着他看的患者。
大限终至,父亲去世了,去世时72岁。
如果说我是医务工作者中热爱文学的或者说我是热爱文学中懂得点医疗知识的,都离不开父亲。父亲特别喜欢读书,家里有好几柜书,《易经》《八卦》《楹联学》《夜航船》《姓氏学》……当然,最多的还是医学方面的书,中医、西医、中药、西药,《伤寒论》《本草纲目》《皇帝内经》……
对于这些皇皇巨著,我当时看到都头痛,父亲却甘之如饴。凡是他看过的书,都做有标记,红色笔迹划出的是重点,蓝色笔迹划出的是精华,有“?”的疑惑,有标“!”的赞叹,对于中医知识,父亲还备有专门的笔记本,一撇一捺中,写下的都是他的见解,章章节节里,记录的全是他的思想,阅读中遇到生僻字,他就追根溯源,查《现代汉语字典》《中文大辞典》《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父亲去世了,但父亲为民的思想情怀、对生命的大彻大悟和实践、严于律己奋发向上的精神,都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是我一生宝贵的财富。
作者:吕湘艳